凌无妖

如果这是一部一百五十分钟的电影

rou:








『开这个发布会是正式宣布‘319’中环爆炸案由我们特别行动小组全面take over,也希望关注今次案件的各位媒体朋友以及各界人士知晓,香港作为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依然是亚洲最安全的城市。我是负责今次案件的高级督察,李俊杰』








五年前,高级督察发表完以上言论,的确动用特别行动小组最精英力量全城缉捕,最终在西铁高架桥施工场所附近拦截两名悍匪,其中一名当场击毙,一名因车祸重伤昏迷,至今未醒。与之一起难觅踪影的还有在这次中环爆炸案中被窃的九千七百余万港币。








年轻人背着包,看上去像是普通游客,拿着写了地址的纸条穿梭在渔货码头。




满地污水横流,他深一脚浅一脚,为了给货物让路而躲躲避避,不时撞上人,又连忙道歉,一不小心撞到一位婆婆,将婆婆手中的那篮鱼干撞落一地。




年轻人连忙去拣,又不住道歉。




但婆婆一口口音浓重的粤语哇啦哇啦,听得年轻人头昏脑涨,结结巴巴用粤语说对不起,但婆婆根本不理,年轻人突击学会的三脚猫粤语工夫根本派不上用场。年轻人急得掏钱,但被婆婆抓住手,似是不肯赔钱了事。




眼看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年轻人涨得面孔通红,手足无措。




这时候身边挤过来一个穿着防水油布围裙的卖鱼佬,跟阿婆扯着嗓子对吼几句,帮阿婆捡起鱼干,转头对年轻人说,“走吧。”




年轻人捏着钱包,一脸无措,说,“我、我赔钱……”




卖鱼佬说,“不用了,阿婆刚刚就是跟你说没关系,让你不用赔钱。”




年轻人呐呐,“哦哦……那,谢谢。”




卖鱼佬皱皱眉,说,“不要挡路。”




年轻人发现自己站在路中央,连忙让开,这一让,那卖鱼佬便离开身边,年轻人回头看去。挤挤挨挨的码头人群里,那卖鱼佬的背影时隐时现,一头金发褪色得斑斑驳驳,肩头隐约可见刺青。




年轻人面色露出怔忪神色,“……李sir?”




卖鱼佬一顿,回头看向年轻人。








卖鱼佬的家就在渔村里,独栋独屋,晒台上都是鱼干,屋子一角放着真空塑封机,机器旁的桌子上放着塑封到一半的半成品。




卖鱼佬走到桌前,随手将半成品推一推,将手中提的六罐啤酒放在桌上。




年轻人探头探脑跟进来。




卖鱼佬眼角瞥到,但视若无睹。








五年前,那个昏迷的犯人近期有苏醒迹象,清醒时间极少,所以警方希望李sir回去协助调查。




卖鱼佬系着围裙穿着T恤,给鱼干真空塑封,膊头肌肉隆起,手背脉络分明,任凭年轻人在一旁絮絮叨叨,但无动于衷。




塑完这一批,加上之前的,一共三千条,村里的人过来收货。




卖鱼佬叼着烟,抱着胳膊,看看年轻人。




年轻人福至心灵,帮忙搬货,搬到满头大汗,浑身上下都是鱼腥味,不忍多闻,拖着疲惫脚步走回晒台。




卖鱼佬刚刚喝完一罐啤酒,丢进水桶里。




年轻人疲倦但又自豪的说,李sir我搬完了。




卖鱼佬说哦。




年轻人看看卖鱼佬。




卖鱼佬打开第二罐啤酒。




年轻人试探着问,那李sir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卖鱼佬嘴角泛起一丝嘲笑,“阿sir,我已经辞职了。”




年轻人错愕,说,“可是刚刚……”




卖鱼佬站起身,拎着装了啤酒罐的水桶回房间,说,“多谢你热心帮助市民,我会打电话给你们公共关系科,提议给你锦旗表彰。”




年轻人气得跺脚。




卖鱼佬将水桶放在后院空地,拿塑胶水管冲干净啤酒罐。又去准备晚饭,扒了一碗饭,看夜空星子闪烁,便推门出去。




晒台上,年轻人抱着背包坐在鱼干边上。




四目交接,卖鱼佬一顿。年轻人满脸固执,“李sir你不跟我回去,我就不走。”




卖鱼佬看着年轻人,慢吞吞一声哦,收步回房,顺手关门。




年轻人说到做到,就在晒台打地铺住下。




还在炎热夏季,入夜都不至于冻死人。




卖鱼佬关了客厅灯,走进卧室,摊开报纸准备卖马,就听见窗外一声阿嚏。




卖鱼佬拿出笔,要画一个中意的马位,落笔又听一声阿嚏。




卖鱼佬走到窗边往外看,年轻人抱着背包取暖兼发抖,鼻子痒痒,又要打喷嚏。




“喂。”




年轻人闻声。




隔着波浪纹的窗栅栏,卖鱼佬一手搭在窗边,懒洋洋说,“离远点,不要弄脏我的鱼。”




年轻人气得咬牙,但是抱着背包,往旁边挪一挪,再挪一挪,离那些宝贝鱼干远一点。




次日醒来。




年轻人迷迷糊糊睁大眼,眼前赫然一对死鱼眼,吓得他大叫一声,坐起身,看见的确是死鱼眼,睡相太差,昨晚滚回鱼干堆里。




卖鱼佬端着一碗面踩在门槛,说,“醒了没,醒了过来吃饭。”




年轻人借了水,刷牙洗脸,在桌前坐下,看见一碗稀里糊涂的面,用筷子狐疑的拨一拨。




卖鱼佬说,“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年轻人捧起碗来,往嘴里扒拉。一边偷眼看卖鱼佬。




卖鱼佬坐在小板凳伤,一只只洗啤酒罐。




洗干净了就放在一边晾。




晾好的啤酒罐拿在手里,用剪子剪开来,折成五角形状,边缘打磨得不刺激手,转眼变成一颗颗闪烁银光的五角星。








卖鱼佬拎着一串五角星,下了小巴,年轻人也跟着下。




两人进了福利院。




义工熟悉卖鱼佬,打个招呼。




卖鱼佬来到一间教室外,停下脚步,隔着窗户,看着屋内。




年轻人站在卖鱼佬身边,好奇张望,发现有个小朋友低头坐在角落,手中把玩一串银色星星。




年轻人看了看卖鱼佬。




卖鱼佬神情淡然,“五年前,我们在西铁高架附近追到嫌犯,媒体的新闻被压下来,但是当时嫌犯的车从尚未搭建完毕的高架桥落下,直接砸中底下一间工棚,工棚里住着一对拾荒者夫妻,丈夫当场死亡,而妻子重伤,当时……身怀六甲。”




年轻人惊愕的看着卖鱼佬。




卖鱼佬说,“送到医院之后,女伤者在临死之前挣扎生下一个孩子。”




年轻人低声说,“……就是她?”




卖鱼佬默认。




年轻人看看那孩子,犹豫的说,“她看上去,不太对劲。”




卖鱼佬说,“自闭症。”




年轻人一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卖鱼佬走进教室,临进之前,淡淡留下一句,“科学发达医学昌明,有的是办法可以治好你们要治的人。而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年轻人看着卖鱼佬进了教室,蹲在那女孩面前,笑着说了几句话,女孩毫无反应。直到卖鱼佬将手中星星拿出,女孩终于有一点反应。




卖鱼佬看着把玩星星的女孩,眼神深处泛出一点温柔。








从福利院出来,两人一前一后的走。




卖鱼佬在一个街口站住,说,“你从这里搭巴士,回警局快一点。”




年轻人一路沉默,此时却说,“我不走。”




卖鱼佬皱一皱眉头。




年轻人注视卖鱼佬的双眼,很认真的说,“李sir,你一直是我偶像,我进警局,是因为你。我相信你每一个决定都是原因,但是我也相信,任何事都应该有一个真相。”




卖鱼佬点一支烟,吸了一口,再说,“随你。”








回到渔村。




年轻人终于被恩准可进屋打地铺。




年轻人抱着背包,诚惶诚恐又好奇十足的张望。




卖鱼佬指给年轻人看各样物品,说道,“有三样东西你不能碰。第一,我的房间。”




年轻人眼睛亮亮,“李sir,你房间在哪里?”




卖鱼佬顿一顿,“算了,总之哪个房间你都不可以碰。”




年轻人瘪瘪嘴。




卖鱼佬说,“第二,冰箱。”




年轻人说,“为什么?”




卖鱼佬说,“我的东西是我的,你要吃什么,要喝什么,自己去买。”




年轻人撇嘴,嘀咕,小气。




卖鱼佬说,“还有第三样东西,最重要的。”拍一拍真空塑封机,眯眼看年轻人,语带三分威胁,“绝对不准乱碰。”




年轻人嘀咕,不碰就不碰咯。












年轻人跟着卖鱼佬跟进跟出,渔船靠岸,下货一起,搬货一起,鱼腥味太呛,年轻人起先捏鼻子,被卖鱼佬似笑非笑的看住,感觉没有面子,当晚做手工活,第二天戴上自制口罩,很威风跟着卖鱼佬再去码头。




年轻人一口一个李sir,码头其他工人好奇问原因。




年轻人张口就说因为李sir……呜!




卖鱼佬一把捂住年轻人口鼻。




鱼腥味熏人。年轻人唔唔挣扎。




卖鱼佬镇定说,年纪小觉得威风就乱叫。




解释完了,松开手,年轻人被熏得眼圈儿红红,一泡泪汪汪。




卖鱼佬看得可怜,晚上下厨给年轻人烧菜。




年轻人听着油锅哧啦哧啦响,蹲在晒台,一边守鱼干,一边望天兴叹,又是鱼,日日都是鱼,再吃下去不如做猫。




晚饭端上桌的却是椒盐排骨,年轻人的眼一下子亮晶晶,筷子拿起来就放不下。




晚上,年轻人自告奋勇洗了碗,收拾完了,各自躺下。




卖鱼佬睡得沉,忽然听见门被拍得山响,立即翻身坐起,摸住枕头下小刀。




拍门的是年轻人,说,李sir对不起!我要马上回市中心!




卖鱼佬问,怎么了。




年轻人兴奋道,犯人醒了!这一次是彻底醒了!李sir,真的像你说的,科学发达医学昌明!”他看了看腕表,“我先去圣心医院,回来再跟你详细报告!”








深夜。




小渔村静悄悄。




这一独栋亮起的灯,随着年轻人的离开,很快又陷入黑暗。








沉沉夜色中。




却有脚步声停在晒台。




年轻人撬开门,闪身进屋,来到卖鱼佬的卧室门前,顿了顿,抬手推门,门后屋内却空无一人。




年轻人的眼神极其复杂,即刻转身,穿过客厅,停在了那台普普通通的淡绿色老式冰箱跟前。








夜幕下,海浪也漆黑。无声翻卷,漩涡暗流。




卖鱼佬站在门前,一脚踩住门槛上,掏出烟来,衔在唇中,低下头,一手拢住隔风,一手打开火机点上烟。




烟气,令站在冰箱前的年轻人的背影僵住。




卖鱼佬看着年轻人的背影,淡淡说,“我讲过,不要乱碰。”




年轻人转回身,看着卖鱼佬。




卖鱼佬说,“打个电话问一问,就知道醒没有醒。”




年轻人的神情冷酷,没有回答,用肩抵住冰箱,一寸寸推开。




卖鱼佬看着,并没有阻止。




冰箱挪开之前,露出整片墙壁,隐约可见被挡住的那处墙面颜色略有不同。




年轻人放下背包,取出一柄羊角锤。掂了掂,猛然对着墙壁砸去。




墙面随着一下下砸撞而微微晃动,逐渐的,墙皮露出裂纹,再一次重重砸中,陡然大块墙皮剥落,露出错落有致的,被嵌在砖块之间的,一扎扎真空塑封港币。




年轻人看着港币,停下手,转身看向卖鱼佬,“五年前,一共九千七百九十万港币被爆窃,这里应该有三千万左右。还有六千七百万去了哪里。”




卖鱼佬吸一口烟,呼出去,眼底一片冰冷。




年轻人的手不动声色的移到腰后,按住手枪,说,“李sir,请你回答我。或者我应该称呼你,‘319’中环爆炸案主犯,李俊杰。”












到这里,应该是全片的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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