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脾气 上
Part.1
时针指向九点。
梁宝晴打开了书房的门。
深蓝色的校服，纯白的衬衫，裤脚挽起一点，露出苍白瘦削的脚踝。
墨绿色的细框眼镜，没什么表情。
徐天从小山似的文件堆里抬起头来，神情微微疑惑。
“作业写完了？”
梁宝晴的脸更冷，眉间也皱起小小凸起，“说好今天一起出去吃的。”
徐天叹气，“我临时有个案子，你叫外卖吧，或者出去吃，零花钱够……”
梁宝晴没等他那个“吗”字说出来，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徐天：……
十二点整。
梁宝晴换了睡衣，再次推开了徐天书房的门。
书桌上的文件更是凌乱。
电脑屏幕后探出个脑袋，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耷下来，鼻梁上还架了副黑框防辐射眼镜，看起来比平时衣冠楚楚的精英模样小几岁，表情也很无辜，“你怎么还不睡？”
梁宝晴沉默了两秒，狠狠甩上了门。
动静之大，连徐天手边的咖啡杯都在微微颤抖。
徐天：……？
徐天的案子拖住他整整一星期，就公司旁边的酒店开了房，每天只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其余时间都在办公室度过，等所有文件都交上去的那天，他请了两天假，自己车停在了公司，直接打的回的家。
他洗了个澡，准备先睡一觉，等梁宝晴放学回来了一起出去吃完饭。
这两天忙案子累到虚脱，一觉就睡到了晚上九点，醒来的时候梁宝晴坐在书桌旁看书，换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只开了一盏小台灯，捧着书的手指修长，指甲圆润。
徐天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看见封面书名，打趣道，“你不是最讨厌看这种书？”
梁宝晴没答话。
徐天察言观色，立马转了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梁宝晴没看他，又翻一页书，“我吃过了。”
徐天“哦”了一声，伸手去摸枕头旁边的手机，点开某个app，“那我叫外卖吧。”
梁宝晴眉毛一抽，身体往徐天相反方向挪了挪。
徐天下了订单，又点开行程表看一眼，空的。
他看了看梁宝晴收起来的一叠作业本和试卷，又在看书，便知他功课已经做完了。
学习上梁宝晴一直很让他很省心。
徐天满意的点了点头，建议道，“明天出去玩吧？上次你说你想去……”
梁宝晴头也不抬，“同学约了一起去打球。”
徐天：？
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周末跟同学一起玩啊？
他虽然疑惑，但还是没说什么，心觉得梁宝晴和同学多来往也好，便说，“那挺好的，回来吃饭吗？”
梁宝晴又是硬邦邦两个字甩过来，“不回。”
徐天直觉梁宝晴好像不太高兴，便没话找话想缓解气氛，“嗯……其实这书也不错，有几句写的也挺不错。”
“我想想，好像是……‘我们习惯性地将爱理解为亲密无间、无所不谈，甚至是可以掌控对方的一切。如果将爱理解为‘控制’，那结果必然是‘越爱越孤独’，是这句吧？”
梁宝晴的脊背一僵，合上了书，转脸看徐天，脸阴的吓人。
徐天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救场，“那，是‘没有被爱照亮的生命，存在本身就是羞愧’？”
梁宝晴把书用力拍在书桌上，从床上拿了个枕头，直接抱着去客厅了。
徐天一脸懵逼。
这时候叛逆期，有点晚了吧？
Part.2
最近徐天手下没什么案子，便松快许多，按时上下班，心情好了也去逛逛超市回家炒两个菜。
只是每次都是他一个人坐在餐桌前，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梁宝晴再也没在家里吃过晚饭，连早饭都是在外面买的吃，放学也不回家，不知道在哪儿疯到十一二点才回来，每晚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徐天想，可能梁宝晴是长大了，不想跟他一起睡了，又不好意思开口说。
于是他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去客房睡了，把原来的卧室给梁宝晴。
他搬去客房的时候梁宝晴也在，没说话，站在门边默默的看着他收拾。
当晚，梁宝晴就直接把床上三件套直接挪去了客厅的沙发上。
徐天想，又怎么了？
他等了好几个晚上，想和梁宝晴好好谈谈，却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
十二点回来，什么都不说就钻进浴室，洗完澡就睡觉，问作业就说在学校已经写完了，说要谈谈，这小子一拉被子把脸蒙上就喊困，憋的徐天快要抑郁。
徐天生日。
老板发了红包，他团队手底下的人都送了礼物。
他心情好，今天刚好又是星期六。
徐天想，就算这兔崽子再混账，不至于今天还跑出去玩吧。
结果梁宝晴还真敢，在桌上留了个字条，在他躺床上做美梦的时候就溜出去了。
徐天裹着睡袍，一脸怒气的冲进了梁宝晴的房间。
功课早就写完，整齐的码在桌角，书桌上摊开了一本小说，看了一大半。
徐天又拉开抽屉。
嗬，好家伙。
一抽屉的信。
于是徐天生日这天，在梁宝晴的房间里看了一天的情书。
梁宝晴一身汗回来，已经是七点。
天黑的晚，刚刚擦黑。
徐天坐在他已经没什么东西的床上，地上散了一地的信纸，表情不是很好看。
梁宝晴没说话，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蹲下来一张张的捡起来，再叠好。
徐天盯着他，“梁宝晴。”
梁宝晴仿若未闻，继续手底下的事。
徐天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梁宝晴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徐天。
房间没开灯，本就昏暗，梁宝晴的眼镜躲在镜片后面，看不清楚。
只有一把碎冰一样冷冽的声线。
他说，“没有。”
徐天叹气，伸手过去捏了捏梁宝晴的脸，“我相信你。”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的话，你要跟哥讲。”
梁宝晴垂下了眼，将黯淡眼神掩盖在睫羽之下，轻声说，“好。”
徐天拍拍他肩膀，不想再多说，便起身出去了。
客厅的桌上摆了蛋糕。
生日蜡烛已经点上，火苗微弱，浅黄色的光很淡。
饭菜摆了一桌，是从外边餐厅直接买的。
挺有名，排队要排很久。
徐天一愣，又笑了出来。
他转头，梁宝晴就站在房间门口，嘴角有一点点弧度。
“生日快乐，哥。”
生日归过生日。
那天之后，梁宝晴更加放肆，有时徐天加班凌晨才回，梁宝晴居然还没回来，手机打过去还是关机。
徐天感觉眼前有中央新闻在晃。
隔天早上便提前叫梁宝晴起来吃早饭，趁机谈一谈他的作风问题。
徐天坐在梁宝晴对面看着他，说，“你最近回家越来越晚了啊。”
梁宝晴说，“学生会有事。”
徐天说，“天天有事？”
梁宝晴顿了顿，“很快就结束了。”
徐天点点头，“不要带女孩子出去开房。”
梁宝晴一口牛奶没咽下去，咳了个惊天动地。
徐天面不改色往吐司上抹果酱。
梁宝晴好不容易顺了气，“哥，我没有带女孩子去开房。”
徐天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很认真的说，“男孩子也不行。”
梁宝晴觉得好气又好笑，“男的也没有。”
徐天“嗯”了一声，“最好没有，对你发育不好。”
梁宝晴说，“……发育的挺好的。”
徐天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能有多好？”
这回梁宝晴没接茬，只埋头喝牛奶，耳根浮起一点淡粉。
徐天：……我没有开黄腔吧？
Part.3
徐律师又加班。
差不多有一个多星期没回家，发短信给梁宝晴，均未回，抽空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打球正欢，隐隐约约听见有小姑娘在操场边尖叫。
徐天想，得，白操心。
梁宝晴当天晚上拎了食盒过来，徐天一打开，青木瓜鱼汤炖了好久，纯白汤浓，香味飘到办公室外，饿的外边同事直嚎。
徐天得意，端着碗喝的呼噜呼噜，完全没注意一边写作业的梁宝晴眼神都变了。
吃饱喝足，也有精力琢磨点别的了。
徐天想了想，这还是梁宝晴第一次来公司看自己，以前加班那么多次也没见来，而且回家还得看他冷脸，得哄老半天。
徐天一怔，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趴在旁边桌上做功课的梁宝晴，有些不确定的问，“……我加班，你是不是不高兴？”
梁宝晴笔尖一顿，继续埋头写英语，“饭盒自己收拾。”
徐天彻底明白了，他笑道，“我以后会尽量少加班的。”
梁宝晴终于抬起金贵的脑袋，冷冷扫了眼徐天书桌上的文件，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笑。
“呵。”
后来梁宝晴又重新给经常加班的徐律师好脸色，动不动煲汤送饭。
原因是那天早饭时听见徐天抱怨说，“再这么加班都没时间谈恋爱了。”
梁宝晴：……
徐天又说，“我这么年轻有为帅气多金还单身真是可惜。”
梁宝晴沉默了片刻，把盘子里的煎蛋夹给徐天，说，“加班好。”
徐天：？？？
徐天有次去接梁宝晴放学，看见他们班上有个长得清秀又好看的男孩子屁颠儿的跟着他，上了车还挥手喊他周末去玩，打趣道，“你在学校这么受欢迎的啊？”
梁宝晴正在戴耳机，随口说，“没有。”
徐天说，“我可先警告了，你还未成年呢。”
梁宝晴说，“快满十八了。”
徐天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唠叨，“反正我不赞成。你再长大一点，前面还有更好的。”
梁宝晴塞耳机的动作停下来，他转头，深深看了徐天一眼，轻声说，“前面的确还有更好的。”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