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无妖

夜色深沉 第四十七章 结局

逢君茶楼:

01


 


陈深拉住张启山,让他起身,张启山拥抱住陈深。


 


陈深也回抱张启山,只听张启山在耳旁小声说:“我现在发疯一样想亲你,却不行。”


 


为什么不行,陈深也很快知道了,一个身影欢快地跑出来!


 


大声喊着:“真是恭喜佛爷!贺喜佛爷了!这算不算是抱得美人归啊!?”


 


八爷兴冲冲地从不知道哪一个角落跑出来,脸上是掩盖不住的高兴,陈深挑眉,“美人?”


 


八爷马上改口,“美人抱得佛爷归了!”


 


还不是一样!


 


陈深无奈。


 


张日山也走出来,无奈摇头,“八爷,你真是……也不看情况就冲出来……佛爷和陈先生别怪他,他放在在旁边,比你俩还着急,要不是我拽着,直接冲出来……”


 


八爷不理会副官,自顾自念叨,“陈深,你可不知道!那些画是佛爷整夜没睡画的!!这些花,都是我弄来的!漂亮吗?”


 


陈深仔细瞧,果然院子里堆满了一个个竹篓的鲜花,鹅黄、纯白的,风一吹,散落了一些花瓣,烂漫飘舞着,格外典雅美好。


 


陈深看一眼张启山眼底的青黑,心里一疼,想关心张启山,又碍于有别人在场不好意思,只暗暗用大拇指搓了搓张启山的虎口。


 


张启山感受到这小动作,笑得越发开心。


 


张日山也笑说:“恭喜佛爷,恭喜夫……陈先生!”


 


也许这个年代就是这样吧,前脚还在求婚,在许诺终生,后脚因着军务繁忙,几人便得立刻动身前往处理,生活角色和工作角色无缝切换。


 


陈深不方便出席长沙城明面上的事务,因此稍作化妆,和张日山去郊外的军营练兵,八爷本来也要跟着张日山同去“长长见识”,可奈何八爷是唯一有空筹备启深二人婚礼的人,只得代启深二人行事,准备起这场婚礼。


 


说是婚礼,其实观礼的不过五人,他算一个,张日山,二月红,何辅堂,张伯。


 


二月红听到这消息着实出神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道:“当初我和辅堂对陈深多有误会,他为国为民牺牲巨大,这次我得备厚礼。”


 


原以为只有五人,直到接到张海岐的电报——


 


“……这两人胡乱折腾竟是有了善果!我岂能不去!恰我和族长去长沙办事!留两席位!”


 


八爷又兢兢业业地添笔写道“婆家加两人”。


 


八爷列举了好多家酒店,逐一斟酌思考,打算出门一家家实地考察,却被二月红派人送信拦住了。


 


二月红想得很周全:“……他们二人身处高位,又冒天下之大不韪,宴请低调为好,那一日不若来我梨园办,我也能尽一份心……”


 


二月红托人送来口信,八爷觉得有道理方才定下。


 


算了一个好日子,五月初四,婚礼前一天陈深必须呆在八爷家,因为——


 


“你必须来我家,我都算好了,婚前一夜你俩不宜见面,传统风俗必须遵守,切记切记……”


 


拗不过他,又颇看重和张启山的婚礼,任何细节都想着要做到最好,陈深也便答应了。


 


“诶,不过,老九门几家不必都请吗?”


 


“除去二爷、五爷在长沙,其余都在外面奔波联合抗战力量的事情,哦对了!五爷也会出席。”


 


八爷削了一个苹果,递给陈深,“不过这些人都算是佛爷那边的,陈深,你可有需要请的人?”


 


陈深本想答没有,突然想到一个人,开口道:“还真有一个人。”


 


婚礼前一夜,陈深和张启山站在张家门口道别。


 


张启山皱眉看向八爷,“这老规矩非得遵守吗?”


 


八爷面无表情地第八次回答:“遵守保幸福。”


 


张启山向来不是迷信的人,可这次却不愿意做一点点有可能会损害他和陈深幸福的事,只得叹一口气,目送两人坐车离去。


 


陈深和八爷一起回到齐府,那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他们了。


 


“陈深,你看这是谁……”八爷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推开门。


 


有一人正站在客厅的巨大八卦图前仔细端详,知道听到一声“林晏”,方转过身来。


 


陈深迎上去,握住林晏的手,“你来了!”


 


林晏微笑道:“深哥的大日子,我怎么能缺席。”


 


“我想,这是你迈入人生新阶段的转折,你应该想有‘家人’陪在身边,我就请林先生来了。”


 


陈深真诚地说:“多谢八爷,陈深孤身一人,能称得上朋友家人的不多,我把林晏当成弟弟看,如今他来陪我,我真的很高兴。”


 


林晏听到陈深说把自己当弟弟,心里也很激动,说道:“深哥不嫌弃我就好。”


 


“陈深怎么会嫌弃你,他喜欢你还来不及……我们来看看,明天要穿的礼服,我都准备好了,这些衣服有一些是我去成衣铺定的,有一些是二爷托人做的,每一件都是顶好的,本来想前些天叫你试试,可是现在非比寻常,你们又那么忙,好在现在看也不迟……”


 


八爷叫手底下把衣服一套套拿出来,共五套,以红色、金色为主。


 


“这套,是你们拜堂穿的……”


 


正红色作底,金线修成的腾龙,长袍马褂,吉祥如意。


 


“这套,吃饭的时候穿……”


 


正红色的棉布长衫,面上一层是蜀锦,用蜀绣在领口绣了重山的图案,领口、袖口、衣摆处都用了金线。


 


陈深伸手在领口处的重山图案处轻抚,八爷笑道:“你果然第一眼就看到了,你领口上是‘重山’,佛爷那件和你一模一样,只不过领口处是一个小篆‘深’字。”


 


林晏想也知道这个点子一定是张启山出的,心道张启山对陈深记挂至极,看来也是真心,遂为陈深感到高兴,说:“想来这便是张大佛爷的意思了。”


 


陈深笑笑,心里泛开甜蜜。


 


齐八爷领着陈深和林晏进房间,一边吩咐:“叫他们进来吧。”


 


不多会儿,一群人身着白色服装,端着水盆和一些盘子进来了。


 


八爷让二人躺在屋里的躺椅上,“明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今天得把你整理得漂……帅帅气气的……”


 


原来,端着水盆和工具进来的是专门给他们洗脸、按摩,清洁面部的,是八爷去了一次上海,从十里洋场中学来的。


 


林晏道:“当年我在秦淮,倒也见识过这番场面……”


 


八爷来了兴致,“哦?林晏老弟也见识过,我还以为我是长沙城里头一份这么精细的人哩。”


 


陈深看向林晏,林晏接到陈深的目光,微微一笑,秦淮往事过去多年,他早已放下,不会在乎,如今对着八爷,他坦然说出当年在秦淮卖艺之事。


 


他们一边躺着享受,一边听林晏讲当年的事情,家境贫寒,被卖至秦淮,迫于生计学艺,又碰上日本人,被陈深张启山所救,后来离开秦淮,随着火车离开,不知去往何处,最终飘零至长沙,落叶生根。


 


“林晏老弟是个有后福的人,看你如今书店开得那么好便知道了。”


 


听完故事,伺候的人也服务完毕,他们起身准备上楼休息。


 


三人在各自的房门口道别。


 


“那么新郎官,好眠。”


 


02


 


陈深觉得自己刚合上眼,就被叫醒了,他不是赖床的人,睁眼看到是齐府的侍女,接过热毛巾,道声谢,用热毛巾按在眼睛上,舒舒服服的,渐渐清醒了。


 


侍女提了一大堆东西进来,当陈深看到那一盒盒胭脂水粉和唇脂,立刻温柔拒绝。


 


“这些我就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姑娘……”


 


一个不容拒绝的声音说道:“要的,今天一定要化妆,你瞧,迂了吧,现如今化妆不止是姑娘家的专利,男人也照样可以化,用来遮蔽脸上的瑕疵,照相更加得体,出席正式场合也更显得尊重……”


 


齐八爷讲了一堆男人应该化妆、男人可以化妆的道理,陈深还真有点被说服了。


 


“那行吧,就今天给我化化吧……”


 


齐八爷见说动了陈深,很高兴,朗声道:“小雀,快着点,给陈先生化个妆,以他的肤色为主,不要偏了色,白了不真实,黑了岂不难看,不多不少才是正好……另外,挑一个不出格的,又亮的颜色给他摸嘴唇,大喜的日子,总该是光鲜亮丽的好。”


 


陈深脸上在化着妆,手也被放进热水盆里,仔仔细细地用温度稍高的热水舒舒服服地热软乎了手,擦干净,抹上手油,再带上玉镯。


 


“陈深,这可是佛爷的镇宅之宝,二响环可得戴好了。”


 


陈深把镯子往手臂上撸撸,心里略微尴尬,这一天又是化妆又是抹油,连首饰都戴上了。


 


不过每一样,还真都没法反驳。


 


最后一步,穿上今日的喜服,准备出门。


 


两方都是男人,也就不兴谁接谁,他们各自从住处出发,往今日结亲宴请的地方去。


 


二爷的梨园。


 


梨园早三日就挂牌东家有喜,歇业一周。


 


为的就是肃清场所,安安静静地为启深大婚做准备。


 


张启山穿着中式的对襟长袍,已经抵达梨园,早就等在梨园里的众人迎出来,祝贺张启山。


 


二月红笑脸盈盈,“启山,恭喜了!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张启山也回礼:“多谢二爷多年照拂,不然启山也不会有今天……辅堂兄也来了!”


 


何辅堂贺喜过后,说:“上次一事还未向陈先生道歉,辅堂心中实在有愧,今日辅堂要负荆请罪了!”


 


张启山劝慰他两句,“陈深并非小心眼之人,辅堂兄不必介怀。”


 


二月红说:“何辅堂你要负荆请罪的,不过可不是今日,等明日婚礼结束,好好登门谢罪才是,红某人得和你同去。”


 


何辅堂笑着点头,张启山无奈看着老友摇头。


 


“佛爷,五爷来了。”


 


张日山在一旁问了声好,张启山抬眼望去,正是老九门里排行老五的吴老狗,此人身处盗墓世家,养狗有独门秘诀,因此有了这么个绰号。


 


“佛爷,恭喜了!良缘天定,终成眷属!”


 


“谢过五爷,咱们都里边坐吧……”


 


他们进去没有寒暄多久,外头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张启山听到这声音,一个激灵转身就奔着门口去。


 


只见全天下最好看的人身着和他同款的礼服映入门框。


 


“陈深!”


 


陈深抬头,微微一笑,“启山,我来了。”


 


张启山大步走过去握住陈深的手,深深地看着他的脸庞,只觉得爱人今天无比的好看,毫无瑕疵,天下无双。


 


在张启山走神把全天下全中国上下五千年最好的词一股脑地往陈深身上套时,后边齐八爷算着时间,喊道:“咱们进去吧!吉时快到了!”


 


二月红一听有些着急,“可是主婚人还没有来。”


 


“还差多久?”齐八爷忙问。


 


林晏摸出怀表:“还有两分钟。”


 


他们移步到梨园大堂,此时的大堂一色大红,添置了无数喜庆的花朵摆放在周围,下面观礼的椅子又宽又大,正前方是主婚人的座位,巨大的喜字悬挂在正上方。


 


二月红安排座位让几人坐好,五爷问:“主婚人到了吗?”


 


就在这时,沉稳的脚步从门口传来,一身暗红色长袍的年轻人走进来,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古井无波的眼睛黑漆漆的,他说:“抱歉,刚到长沙,所幸没有误了吉时……”


 


他走到张启山和陈深身边,“时间差不多了。”


 


众人皆为震惊,怎的请这么年轻的人主婚?


 


张伯太过于吃惊,又不像其他人一样懂得把惊愕藏在心里,刚要张口问,张日山就朝他使了个眼色,张伯一看也就明白这是佛爷的安排,他便不再多言。


 


那年轻人径自走向主婚席位,坐在靠右手边的地方,他刚坐下,门口有急忙跑来一人,进来后,和大家打过招呼,找了个席位坐下,嘴里还念叨着“族长走得太快了”。


 


齐八爷和林晏一同掐着时间,同时喊道:“吉时已到——”


 


张日山按照老历,喊道:“一拜天地——”


 


启深二人朝着门口拜去,跪天跪地跪国家。


 


“二拜高堂——”


 


二人转身朝着坐在主位的年轻人跪拜,敬张家列祖列宗,也拜谢张家救命之恩。


 


“夫妻对拜——”


 


张启山和陈深面对对方,眼里俱是盈着泪水,朝对方躬身。


 


敬彼此都曾救过自己姓名,感谢对方选择自己,携手一生。


 


“礼成——”


 


这一句是坐在主位上的年轻人说的,他走下来,站在启深身边道:“张启山、陈深,今日成婚,三拜已毕,礼已成,天地可鉴。”


 


不知道为什么,在场所有人听到他说出这句话,觉得这是比法律还要有保障的一个无形的圆圈把启深二人紧紧套在一起。


 


张启山道:“多谢族长!”


 


张家族长淡淡一笑,不多言语,拿出一对佛牌,给二人分别挂上。


 


“新婚快乐。”


 


佛牌闪着金光,似乎真是天外神明在默默保佑,他们谢过族长。


 


突然一阵白光闪过,陈深觉得眼睛被晃了一下,原来是齐八爷拿着相机在拍照。


 


“我说,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少了这个舶来品,你们三位站好,给你们来一张!”


 


张启山和陈深站在张家族长身侧,三人都是一脸稳重看着镜头。


 


齐八爷眉头一皱,“诶我说你们怎么弄得像南京开国民会议领导拍照似的……”


 


这话让众人噗嗤笑出来,就连淡然出尘的族长也微微弯起嘴角。


 


八爷抓住了机会拍了一张。


 


之后,二爷搬出两把椅子,放在正中,好好地给新郎官们拍了一张照片。


 


张启山和陈深并肩坐下,整整齐齐的礼服,一个英俊逼人,一个清俊高贵,两人在一处,端的是佳偶天成,金玉良缘。


 


他们没有宏大的场面,可是他们最重要的人都在场,见证了他们的结合,这对于他们而言,足够了。


 


晚上,两人回到张家,一路走过大红的喜字,红彤彤的绸缎,和一份又一份的新婚贺礼,回到房间。


 


张伯是个有心人,白天才拍的照片,现在就看到洗出来,放得大大的,挂在他们房间。


 


正是齐八爷给他俩拍的那张结婚照。


 


书桌上,是他们和今日到场的所有人合拍的照片,放在相框中,立在书桌一角。


 


陈深拿起相框,细细看相片中的每一个人,正在这时,张启山凑近了,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小本子,“陈深,你看。”


 


陈深放下相框,拿起小红本本,打开——


 


结婚证。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结婚人张启山陈深


 


下面证婚人、介绍人、主婚人都是空的。


 


“我张启山便是这中南三省最说得上话的,想来也没人可以为我证婚。你我是自由恋爱,天定良缘,老天爷是我们的介绍人。组长为我们主婚,但是他的名号不便写在结婚证上……这结婚证上的人,只有你和我。”


 


陈深看着结婚证久久没说出话来。


 


张启山温柔地问,“阿深喜欢吗?”


 


陈深揉揉眼睛,感动又佯装生气地说:“你表现得那么好,准备了这样好的礼物,却不事先透露风声给我,我什么都没准备……”


 


张启山捧住陈深的脸,“你肯和我成婚就是最好的礼物啦!阿深阿深……”


 


“这结婚证你怎么弄来的?”陈深好奇,不断地抚摸着结婚证,太稀罕这小红本本了。


 


“我让副官开车带我去了民政处,取了证书,亲自写,亲自盖章。”张启山难掩得意。


 


陈深笑道:“你可不是知法犯法?”


 


张启山长叹一口气,“唉,为了阿深,就是坐牢也无妨。”


 


“你坐牢我就去劫狱。”


 


他俩说着话,在这深夜中是一处难得的幸福光景,过了今夜,明天他们又要重新投身时代的水深火热,不过他们有彼此在身边,并不惧怕未来的千难万险,你在,我也在,你离去,我也不会独留。


 


他们熬过了寒冬,而国家,虽然处于最黑暗深沉的苦痛中,也有一天,在他们和无数同胞的努力下,长夜逝去,重回光明。


P.S.大结局啦,作者和启深感谢大家的陪伴!接下来就是不定期番外啦!大家可以留言想看的番外,在作者写作水平之内的,我会慢慢地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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